四君子汤治热病
翻阅《太平惠民和剂局方》时,在“治小儿诸疾”中注意到一张方剂,即惺惺散:“治小儿风热疮疹,伤寒时气,头痛壮热,目涩多睡,咳嗽喘粗,鼻塞清涕。瓜蒌根,人参,细辛(去叶),茯苓(去皮),白术,甘草(炙),桔梗,各一两半。右件同杵,罗为末,每服一钱,水一小盏,入薄荷三叶,同煎至四分,温服。如要和气,即入生姜煎服,不计时。”本方治疗外感伤寒时气,壮热咳喘鼻塞,竟然用四君子汤加味,值得体会。
曾治患儿魏某,男,3岁。2011年3月8日初诊。7日下午开始咳嗽、声嘶,晚上发热,服用解热镇痛药后汗出热退,今上午又有发热。纳食减少,口气重,7日大便1次。舌质红,舌苔薄白,脉弦数。证属风热犯及肺系,治以疏风清热,调和肺胃,方用麻杏石甘汤加减。处方:生麻黄1克,炒杏仁4克,生石膏(同煎)12克,桔梗4克,炒莱菔子6克,牛蒡子4克,连翘6克,蝉衣4克,焦山楂9克,生甘草1克。2剂,水煎服。
3月10日二诊:患儿声嘶已解,但发热持续,咳嗽不减,有痰,纳食欠佳,昨日至今未大便。精神欠佳。查血细胞分析示白细胞3.6×109/L。舌质红,舌苔白,脉细弦。证属痰热壅滞,脾气虚馁。治以清化痰热,益气运脾。方用六君子汤合调胃承气汤加减。处方:党参4克,生白术4克,茯苓4克,姜半夏4克,陈皮4克,柴胡6克,蝉衣6克,酒军(后下)6克,芒硝(分冲)4克,炒莱菔子6克,桔梗4克,生甘草1克。2剂,水煎服。
3月13日三诊:服上方第一剂,当晚退热。现纳食尚欠佳,有少许咳嗽,仍有痰,精神好转,大便正常。舌质淡红,舌苔薄白,脉细缓。邪实已去,胃纳未复,治以和胃化痰善后。方用二陈汤加减。处方:姜半夏4克,陈皮4克,茯苓4克,桔梗4克,炒杏仁4克,鸡内金6克,浙贝母4克,全瓜蒌6克,炙甘草1克。4剂,水煎服。
药后患儿纳好便调,无不适,停药。
本病属常见病,发病仅1日,当一诊即愈。不期患儿药后不愈反重,也许和处方欠妥有关,也许和患儿体质及病情、摄养有关。不论原因为何,二诊时患儿发热、咳嗽不减,反增不食、不便、精神差。邪实、正虚俱显,攻邪则正气不支,扶正则邪实更甚,迫不得已攻补兼施。处方为六君子汤合方加味,但实际上为四君子汤合二陈汤合调胃承气汤加减。四君子汤补气健脾,合二陈汤以开胃进食;二陈汤化痰调气,合调胃承气汤以清泻痰热。小儿病证单纯,方证合拍,见效亦捷。
小儿脏腑娇嫩,形气未充,变证极易。二诊时如不能及时使用四君子汤,而是先治邪实,或清或泻,或转而改用静滴抗生素,极易引发危重变证。
笔者明白本案绝非佳作,之所以不惜献丑实录于此,主要想说明二诊转方时加用四君子汤的重要性。
曾经在读书笔记里写下这么一句话:“治疗虚证,要注意邪实,先治邪实;治疗实证,要注意正虚,先护正虚。”
六君子汤功用多
六君子汤出自《太平惠民和剂局方》,方中有陈皮、半夏、茯苓、白术、人参、甘草六味药组成。有健脾益气,燥湿化痰之功。主治脾胃气虚兼有痰湿证,而面色痿白,语声低微,气短乏力,食少便溏,咳嗽痰多色白,恶心呕吐,胸脘痞闷,舌淡苔白腻,脉虚者服之。现代医学常用于治疗胃及十二指肠球部溃疡,以及慢性胃炎、妊娠呕吐等。辨证属脾胃气虚挟痰证者。
妊娠恶阻:王某某,女,25岁。自诉停经50余天,妊娠反应剧烈,呕吐,滴水未进已4~5天。检查:精神困倦,气短懒言,目眶凹陷,呕恶频频,吐出清涎,口淡胸闷,厌恶饮食,大便数日未解,舌质淡,苔薄白,脉细滑。症属脾胃虚弱,腑气不通,胃失和降所致。陈夏六君子汤加减治疗,党参24克,炒白术18克,茯苓12克,陈皮6克,法半夏12克,藿香12克,苏梗12克,砂仁3克,生姜3片,代赭石30克。2剂,水煎服,每日1剂。
二诊:煎服2剂后,呕吐似有减少,再按原方抓4剂服,呕吐锐减,并能进食。
三诊按原方再进四剂巩固疗效。
眩晕:何某某,女,40岁。患者自诉,反复头晕欲倒,伴呕吐发作多次,此次眩晕已三天。入院治疗时,头重如冒,难于起立走动,即便躺在床上犹如舟荡,目闭眼暗,视物旋转,耳鸣不聪,时吐痰涎,常感胸闷纳差,舌苔白滑,脉象弦滑。辨证为,肝风挟痰浊上扰清空。陈夏六君子汤加减治疗,党参24克,炒白术18克,茯苓15克,陈皮6克,法半夏12克,牛膝15克,泽泻30克,代赭石30克,白蒺藜12。2剂,水煎服,每日1剂。
二诊:煎服2剂后,眩晕若失,原方显效,继服两剂,诸症悉减遂要求出院。
泄泻:王某某,女,8个月,初患泄泻,经治疗后好转,不久又因乳食不节,饮服冷冻之品,复而泄泻稀溏,完谷不化,每日6~7次,已一周,大便略带酸馊气味,不思乳食,腹部虚胀,肠鸣漉漉,神疲怠倦,目眶微陷,指纹淡滞,面色青白,舌苔厚腻而白,此属脾虚挟滞之泄泻。用陈夏六君子汤加减治疗,参须6克,炒白术9克,茯苓12克,陈皮2.4克,炙甘草3克,炒苡仁15克,炒麦芽15克,山楂炭6克,蔻仁3克,淮山药12克。3剂,水煎服,每日1剂。
二诊:服3剂后,泄泻3~5次不等,大便仍溏,上方党参易参须,再加番石榴叶15克,乌梅三枚,服三剂,大便成形,每日二次,纳食进而获效。
胁痛:李某某,男,34岁,自诉,胁痛以2年余,精神困倦,于某医院检查为“肝炎”,肝大2cm,质中等硬度,谷丙转氨酶236单位外,余均正常。近三个月来,胁痛隐隐,性情苦急,午后低热,头晕目弦,食欲减退,胸脘不舒,大便不实,唇色暗红,舌边紫兰,脉沉细。辨证为肝郁瘀滞,肝木克脾土之证。治以健脾理气,疏肝解郁,养血祛瘀之法。用陈夏六君子汤加减治疗,党参18克,炒白术12克,茯苓15克,青皮6克,炙甘草6克,郁金12克,白芍18克,当归12克,丹参18克,茜草12克。上方间以桃仁、鳖甲、红花之类加减运用。连服一月,精神好转,纳食进步,胁痛只在劳累时出现。复查肝功能,谷丙转氨酶152单位,收到一定效果,后因外出,未能坚持治疗。
喘咳:刘某某,男,56岁,患慢性咳嗽,每遇寒而发,近2~3年以来,更兼有气急,喘促之症,现已连续一周多,痰多色白如泡,气短,胸闷紧促不舒,身无寒热,病久胃纳日渐减少,舌苔白腻,脉弦滑,辨证为肺脾气虚,痰湿上犯。用陈夏六君子汤加减治疗党参24克,炒白术12克,茯苓15克,法半夏9克,陈皮6克,炙甘草6克,白芥子6克,苏子9克,五味子4.5克,厚朴12克。10剂水煎服,每日1剂。
二诊:连服10剂后,喘咳已平,胃纳增加。乃嘱常用党参、胡桃肉之品煮汤饮,取脾肾双补。(天津
贾佩琰)
清胃散君以黄连
□ 高建忠
清胃散方出自李东垣的《脾胃论》,原方组成:“真生地黄、当归身(以上各三分),牡丹皮(半钱),黄连(拣净,六分,如黄连不好更加二分,如夏月倍之,大抵黄连临时增减无定),升麻(一钱)。右为细末,都作一服,水一盏半,煎至七分,去柤,放冷服之。”用于治疗“因服补胃热药而致上下牙痛不可忍,牵引头脑满热,发大痛(《兰室秘藏》为“牵引头脑,满面发热,大痛”),此足阳明别络入脑也。喜寒恶热,此阳明经中热盛而作也。”《兰室秘藏》和《东垣试效方》中都载有该方。
李东垣书中未言何药为君。“为君者最多”,从原方用量上看,升麻用至一钱,用量最大。吴昆在《医方考》中对每味药的分析为:“升麻能清胃,黄连能泻心,丹皮、生地能凉血。乃当归者,所以益阴,使阳不得独亢尔。”方名清胃散,方中升麻清胃,量独大,似可为君药。但,升麻“气平。味苦甘。微苦微寒。”(《汤液本草》)似不足以为清胃之主药。
有以生地黄为君药者。《古今名医方论》中,罗美明确指出:“方中以生地凉血为君;佐以牡丹皮,去蒸而疏其滞;以黄连彻热燥湿为臣,和之以当归,辛散而循其经;仍用升麻之辛凉升举,以腾本经之清气……”当代医家焦树德在《方剂心得十讲》中也认为“方中以生地凉血益阴为主药。”但《汤液本草》中对生地黄是这样认识的:“《象》云:凉血补血,补肾水真阴不足。此药大寒,宜斟酌用之,恐损胃气。”“东垣云:生地黄治手足心热及心热,入手足少阴、手足厥阴,能益肾水而治血。”生地黄不入阳明经,也不足以为君药。
李畴人在《医方概要》中指出“此方全籍石膏之平胃热,乃生地、丹皮得力……”但石膏并非原方中固有,只是《医方集解》中提到“一方加石膏”。临证中重用石膏、以石膏为君药,取效也多,但已属清胃散的变方,并非原方本意。
方书中有认为黄连为君者。汪昂在《医方集解》中指出:“此足阳明药也。黄连泻心火,亦泻脾火,脾为心子,而与胃相表里者也。”似以黄连为君。初读这段文字,黄连泻脾,有所不解。后读《汤液本草》,见有如下论述:“(黄连)《液》云:入手少阴,苦燥,故入心,火就燥也。然泻心其实泻脾也,为子能令母实,实则泻其子。”始知汪氏有所本。只是强分脾与胃似有牵强,不知李东垣常以脾和胃互称,此处泻脾实指泻土。
黄连为方中君药,当为李东垣立方之本意。李东垣在《脾胃论》中对“君臣佐使法”有过论述,基本观点为“主病者为君,佐君者为臣,应臣者为使。一法,力大者为君。”“君药分两最多,臣药次之……”王好古在《汤液本草》中录有“东垣先生《用药心法》”,“心法”中提到“主病者为君。……治中焦热,黄连为君。”黄连清胃泻火,治胃火牙痛,为主病者,为方中君药顺理成章。当然,黄连大苦大寒,也属“力大者”。至于“分两”,原方中黄连仅用六分,似较升麻一钱为少,但方中有“如黄连不好更加二分,如夏月倍之,大抵黄连临时增减无定”之说。如“夏月倍之”则黄连当然为方中用量最大者。考清胃散所治胃火牙痛,四季皆可见,但以夏月(及其前后)天热时较为多见。原方主治病症为“因服补胃热药”所致,而“服补胃热药”以天凉之秋冬季节多见,故东垣原方仅用六分或为“随时用药”之列。
(源自:风清云淡的博客)
